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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此类炸药机关,在“蜂窝山”里称为“火销”,将炮神爷所持的“佛朗机”漆成乌黑色,正是蜂窝山匣子匠使用的一种“暗号”,此中的区别,除了铺设炮引销簧的工匠,外人从来不得而知,幺妹儿虽然学过这些勾当,却从没真正见识过,缺少必要的经验,直到看见黑色佛朗机,以及泥像后的古匾,这才猛然记起此事。
这座“炮神庙”中,必是布设了无数“火销炮药”,万幸刚才没有莽撞破门拆墙,否则触动炮引,众人此刻都已被炸得粉身碎骨了,
庙中的“诡雷销器”多半是藏在门墙梁柱之中,殿门窗阁都是能关不能开,四壁受力重了,就会引发炸药,虽然所埋皆是几百年前的土制炸药,但在“棺材山”这片藏风聚气之地,可能至今仍能爆炸,火销一旦炸将开来,就绝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抵挡的。
想那火药本是古时四大发明之一,在历史上,到了明代的时候,火药火器的应用,便已经趋于成熟完善,原始的土制炸药威力虽然不及现代,可杀伤力绝对不容小视,“落地开花炮”类似于“子母弹”,顾名思义,炮药炸开之后,里面所藏的铁钉、铁片,会象天女散花般对周围进行覆盖杀伤,而“五雷开花炮”则会连续爆炸。
众人听了此说,都觉束手无策,这殿门一开整个庙堂恐怕就要炸上天了,但不想办法出去的话,岂不是要被活活困死在此地?这回众人全成了炮神庙里的“笼中鸟”,纵然插翅难也逃了,念及周围都是“炮销”,更是使人心乱如麻,好似热地上的蚰蜒,一刻也立脚不定。
我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绪,冷静下来一想,此次到青溪来寻“地仙村古墓”,几乎每一步都与预先所料相去甚远,这都得归功于孙教授始终不肯托出实情,以至于最后将众人拖入了绝境,但现在责怪任何人都已于事无补,现在唯一有意义的惟有竭尽所能应付眼前的危机。
我正要同shirley杨商议冒险拆掉炮引是否可行,却听一旁的孙九爷忽道:“险些忘了,地仙村里全是阴阳宅!”
我们未解此意,奇道:“什么是阴阳宅?难道地仙村不是座古墓阴宅吗?”孙九爷道:“不是不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我心神大乱,却忽略了此节,记得当年听我兄长说过,地仙村里的所有房屋都是阴阳宅。”
所谓阳宅是活人的居所,而阴宅则是埋葬死人的墓穴,地仙封师古有搜集古墓珍宝的瘾头,而且更有一个怪僻,不仅是墓中赔葬的珍异明器,就连棺椁、古尸、墓砖、壁画等物,也要据为己有,视如身家性命一般。
他在棺材山里建造地仙村之时,曾把“观山太保”所盗古墓都按照原样造在地底,上为阳宅,下为阴宅,所有的房舍院落下层,都是真正的墓室,墓室的种类上至三代,下至元明,无所不包,那些墓室在底下也各有门户和墓道相通,便如阳宅街道一般不二,但谁也不知他为什么要如此作为。
这座“炮神庙”地下,肯定也会有片“地窨子”般的墓室,从墓道里一样能通往“封家老宅”,就是不知地底下会不会也藏着“落地开花炮”,按理说……应该不会,因为“地仙”封师古绝不会轻易毁坏阴宅,但是据说墓室里的机括暗器,悉数依照旧法设置,如果从墓道里走的话,就要想办法对付历代古墓里的种种机关。
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在孙教授以自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的名义发过毒誓之后,加上前后诸事加以印证,我此时已暂时打消了对他的怀疑,否则必然寸步难行,当即便赞同说:“这倒是个办法,总强似困在这里苦熬,有道是——独有英雄驱虎豹,更无豪杰怕熊罴。摸金倒斗的手艺人,有什么墓室是不敢进的?”
“炮神庙”中看似寂静,实则危机四伏,在进退无门的情况下,众人当即决定孤注一掷,准备从地下墓道中脱身,但孙教授家里一代代传下的秘闻,连他自己也不敢保证是真的,庙堂地下有没有古墓尚属难言。
于是五个人一字排开,小心翼翼地用工兵铲和精钢峨眉刺一块块撬开地砖,发现殿内临墙的地面都有炮销,一排排暗藏铺设,密集无间,那“五雷开花炮”并非地雷,没办法拆除引信,只能设法避过,整个庙堂中只有炮神爷泥像周围一圈,没有埋设火销暗器。
众人惟恐触动火销,谁也不敢用力过度,缓缓挪开最上面的几块青砖,见砖下是层清泥夯土,工兵铲长度过短,挖凿夯土使不上力,而且夯土中可能混合了糯米和童子尿,土质坚密细韧,我们用铲子挖了没几下,额头就已冒了汗。
我只好和胖子去抬了“关公刀”过来,按搬山道人所留“切”字诀里的穴陵古方,先在地面上淋了些随身带的烧酒,将夯土浸得疏松了些,然后倒转了刀头,用那三棱铸铁的“刀剬”往地上猛戳,这关公刀就如同一根数十斤沉的铁钎,凿起坚硬的泥层来十分应手。
把着一层夯土戳碎了挖开,果然是层一尺多厚的膏泥,泥下又有一层枕木,挖到这里,已足能证明庙堂下确实存在“墓室”,所用的木料大概都是出自真正的“古墓”,方柱般的木材都已经半朽,晦气扑鼻,用关公刀戳得几下,排列齐整的朽木便从中下陷,露出黑漆漆一个地洞,里面往外嗖嗖地冒着阴风。
胖子喜道:“看来民兵们已经村里的地道连成一片了……”他话音未落,就听“炮神庙”里的那尊泥像轰隆晃了一下,原来地底的枕木早在原址就已受地下水所浸,朽得不堪重负了,一处木桩蹋陷,竟然带动得附近几根横木一并折断。
断裂蹋陷的几根枕木,刚好位于怀抱“佛郎机”的炮神泥像底部,神位晃动,沉重的泥像一头撞栽向后墙,炮神爷的脑袋当场就被撞掉了,身首分离轰然砸落在地,只听后墙里随即发出“咔咯”一声怪响。
众人心中都是猛地一沉,知道这是“落地开花炮”的销簧发作了,我赶紧推了一把呆在原地孙九爷:“走啊,还等什么?”
此时庙中墙壁粱柱间都是炮簧作动之声,我招呼他的同时,也顾不上墓室里是什么情形了,连推带拽就把孙教授推了下去,随后其余几人也紧跟着跳进墓室,胖子觉得“关公刀”沉重结实,用着挺顺手,虽然一个人肯定抡不起来,但劈个棺椁可正好用得上它,舍不得丢弃不顾,匆忙中也不忘拖了这口大刀。
这座由数百根枕木叠成的墓室空间十分狭窄,人在里面不能站直了,其中还摆有好大一具古老的木椁,我最后一个跳进来,正好落在木椁盖子上,还没等落地的力量消失,就听头顶闷雷般的轰鸣一声接着一声,泥土碎木不断落在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