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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者，生灵启智，修炼所化；鬼者，弥留执念，魂魄所化；精者，万物纳华，天然所化；怪者，山兽异形，觔力所化，”景默在讲台之上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不说是一板一眼，那也是照本宣科了。
“不错，不错，”位于学堂后排的夏叔渊听了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他此来是为了督导景默讲学的。
“景先生，坊间常听到玄门赶赴九州各地平定祟乱，那究竟何为邪祟呀？”
正当柳梦生思量按照这般理论该将三字精归为何类时，台下就有人举手提问了。柳梦生望去见提问者是一位书生模样的人，而夏叔渊当即面色一沉，似乎对此人打断景默讲述有些不快。
因为学府并不限制内门弟子来听外门弟子讲学，所以柳梦生有闲暇时便常来陪夏语冰一起听讲学，一来是怕小姑娘因出身的缘故而受到欺负，二来是自从医馆出来之后，柳梦生就没在学府中见到过临安穆氏的诸位，甚至是前去穆氏屋舍拜访时也都是院门紧锁，若是有江晓莺在也能打听一下近来临安穆氏的情形，而如今柳梦生也只能想到来外门弟子的讲学一寻穆氏诸位了。只不过，至今为止，柳梦生依旧没有见到穆氏任何一位，甚至是连需要开办讲学的穆青竹都没有见到。
“世间妖鬼精怪是否列为邪祟，玄门世家看法各有不一，”景默语气依旧平淡，似是想要草草略过这一问，并不想展开讨论。
或许是办学伊始，亦或是玄门世家间确也说法不一，学府讲学与世间学堂不同，台下听讲的各门弟子乃至有意拜入玄门者皆可随意提问，甚至常有讲学演变成对某种观念的辩论，或者是某些概念的普及。
“那泰山夏氏是如何看待的呢？”谁知那位书生模样的人却是追问道。
因学府要求讲学过程中不得回避台下弟子的提问，于是景默不得不正面回答这一问：“依本宗之规，妖鬼精怪凡有害苍生者，皆为邪祟。”
“那如何断定妖鬼精怪是否有害苍生呢？”那书生又问。
“妖鬼精怪多生性孤僻，但凡人前现形，必有所图，”景默似是未料到他会问的如此详细，便略有迟疑地说道。
“所以依照贵宗之见，这世间的妖鬼精怪只要遇见就都要铲除喽？”那书生又道，听语气似乎不是很认同景默之言。
“不错，妖鬼精怪索求之物，于凡人而言多有殆害，自然不能任由这些邪祟造次，”兴许是见景默面露为难之色，夏叔渊干脆开口了。
“可是如此一来是不是太过武断了？要是真的有精怪没有害人的意思呢？”那书生显然是不能接受这般说辞。
“本宗旨在庇护天下苍生免于横祸，你这么袒护异类，难不成是被哪个精怪迷了心智？”夏叔渊一语引得周围人连连发笑。
柳梦生听来也觉得十分气愤，若是按照夏叔渊的这个说法，那柳下仙冒险来医馆治好自己的伤骨，又是有何所图？
正当柳梦生想要出语支持那位书生时，就听见身边有人开口了。
“只是这苍生不应是指世间一切生灵吗？”夏语冰细声细语地说了一句，声音之轻好似喃喃自语一般。
柳梦生闻言一怔，而后转念一想，便觉有几分兴趣，遂放弃参与学堂的争论，转而低下头来小声对夏语冰道：“知雪妹妹这般见解着实有意思，依你之见，这妖鬼精怪，除却已作魂魄的鬼以外，岂不是都算苍生了？”
“柳哥哥，这个不是我说的，是书里写的，”谁知夏语冰闻言却是不好意思地用手中的书籍挡住了微微泛红的脸颊。
这学府典籍里能这么写？正当柳梦生诧异的时候，却见小姑娘手里拿着的并不是学府典籍而是那一本自画梅山庄带出的《玉缘》。
“知雪妹妹还真是爱看这本书呢，”柳梦生望着那本书磨损甚重的封面不由感慨。
这本书籍原是在画梅山庄时殷雪怜赠与夏语冰的，那时候这本《玉缘》的装帧还是蝴蝶装，后来因为小姑娘一直将其带在身边又时常翻看的缘故，书页渐渐有所散落。于是夏语冰便细心地为每一页穿孔订线，而今装订于书脊孔隙间的线绳已是杂了三种颜色，想是这本书已经被小姑娘翻看数遍了。
“因为这本书写的有意思呀，”夏语冰微微一笑道。
“所以这书中写了苍生应是世间一切生灵，那知雪妹妹如何看待呀？”柳梦生问道。
“我觉得世人是苍生，小鸟小鱼也是苍生，还有花花草草也是，至于妖鬼精怪嘛……”夏语冰声音越来越小，在犹豫一番后，才又怯怯地说道，“也应算是苍生吧……”
“就连鬼魂也是嘛？”柳梦生听来觉得小姑娘的观点属实新奇，不禁笑着问道。
夏语冰闻言缓缓垂眸，似是在仔细思索，而后虽是有几分犹疑，可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道：“嗯…游魂也应是苍生…”
“想来世间多有魂魄轮回往生的传说，或许真如知雪妹妹所言，鬼魂并非是死物，也有悲欢喜怒，与所谓活着的生灵无异，只不过是我们不知道而已，”柳梦生见此不由心中暗骂自己唐突，在自幼目能视鬼的夏语冰眼中，或许生灵与游魂之间的差异并非寻常理念中的那般悬殊。
夏语冰闻言眸中一亮，猛然抬头看来，却又在与柳梦生目光相交的那一刻慌张地低下头去。
“那个…柳哥哥…”夏语冰十指不停地揉捻，全然未察觉手中书页已是皱起，“柳哥哥讲学之后有空吗？”
“知雪妹妹有什么事吗？”柳梦生问道。
夏语冰听罢抿了抿嘴唇，然后怯怯地问道：“讲学结束后，柳哥哥能不能陪我去买点东西？”
“好呀，”柳梦生一想到回到房舍八成是要帮着武秋彤、向松接待拜访之人，而今日也非自己当值，好不容易有个可以偷闲的机会，便马上答应了下来。
“嗯嗯，”夏语冰听罢开心地点了点头。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而另一边的辩论也以夏叔渊的忿忿一语作为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