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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民国二十三年(1934) (第6/7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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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胡风出马,他无和诗雅兴,以一篇《“过去的幽灵”》直截了当地批评周作人,当年为诗的解放而斗争过的《小河》的作者,现在居然在这里“谈狐说鬼”,“对于小鬼也一视同仁了”,指出这是周作人“内心的幽灵”又复活了。

姑且不论胡风对《五十自寿诗》的批评是否正确,这类以革命为旗帜的文艺批评,一直存在脱离文学而多做政治批判的先天性不足。连周作人表现闲适、雅趣生活的作品都要简单粗野地讨伐,“革命文学”之路,只能越走越窄。

笔者以为,这次由《五十自寿诗》并引出一干文人朋友的和诗,可视为对那时中国自由主义知识分子的文化精神的一次审视,诚如评论家钱理群所说,从他们的诗中,可见“有无可奈何中的自嘲,有故作闲适下的悲哀,不堪回首的叹息,拼命向前的挣扎”。

然而,带有悲剧意味的是,这群自由主义知识分子复杂的内心世界,既得不到同时代革命作家的认同而遭受大肆批判,时至今日,仍得不到某些文学史家对过去错误判断的匡正。

就在胡风诸人以猛烈批判周作人《五十自寿诗》为先导,开展一次与自由主义知识分子思想交锋的时候,意外的事情发生了。如前文所述,鲁迅突然站出来,替弟弟主持公道。

1934年4月30日,鲁迅在《致曹聚仁书》中说:

周作人自寿诗,诚有讽世之意,然此种微辞,已为今之青年所不憭;群公相和,则多近于肉麻,于是火上添油,遂成众矢之的。而不作此等攻击文字,此外近日亦无可言。此亦“古已有之”,文人美女,必负亡国之责,近似亦有人觉国之将亡,已在卸责于清流或舆论矣。

鲁迅为其弟辩护,理与情皆站得住脚,但何苦非要顺带骂与之不睦的同类呢?

《五十自寿诗》风波之后的夏天,周作人利用暑假,有了为期近一个月的第三次日本之行。鉴于日本悍然发动九一八事变,中日关系已十分紧张,周作人此番赴日,自然十分引人注目,也会引起种种猜想。

读过周作人文章的人,都会知道他对日本是深有感情的,甚至将日本视为“第二故乡”,胜于曾读书的杭州和久居的北平。对有六年读书时光的东京尤为怀念,有他写的《药堂杂文·留学的回忆》一文为证。甚至到了古稀之年的他,还充满深情地回味东京特有的温馨(《知堂回想录·日本的衣食住》)。

按一些人的说法,周作人此行仅仅是为了“访旧”和“重温旧梦”。甚至还扯出并极力渲染周作人当年留学时的一段情缘。当年,他到二丁目的伏见馆去买书,结识了馆主人之妹乾荣子。乾荣子或给客人端茶,或帮人拿书,一双赤足,轻盈地在小屋里走动……不错,查周作人1937年5月24日日记,确有关于梦见乾荣子的记载:梦中,乾荣子“问陋字如何写,末有一竖否”,周作人答,“君写字必精进,何不为书一纸,即‘色纸’可耳”。为此梦,晚年的周作人和夫人信子经常争吵。由此就断定周作人到东京圆梦,就未免荒唐。

另一种揣测,说此次访日,“主要是追怀与寻访明治文学”。似也不太搭调,明治时代早已过去,周作人年轻时所景仰的明治时的文学大师夏目漱石、森鸥外等早已先后辞世,仅存的谢野宽先生,在外避暑,未能谋面。仅见到被他称作“自明治以至昭和,一直为文坛的重镇”(《立春以前·明治文学之追忆》)的岛崎藤村先生。一次是在日本中国文学会的宴会上,一次是藤村约友人小酌。那时藤村已六十三岁。此外,还见到老朋友武者小路实笃。仅此而已。故寻访明治文学之论也不足采信。

倒是偶遇郭沫若,有些许戏剧性。自20世纪20年代始,因二人个性、文艺观有所不同,二人曾有过几次文字之争。1920年10月10日的《学灯》上,同时发表了周作人翻译的波兰小说《世界的霉》、鲁迅的《头发的故事》,还有郭沫若的《棠棣之花》。对此,心高气傲的郭沫若甚为不满,他在给李石岑(《学灯》编者)的信中说:“国内人士只注重媒婆,而不注重处子。”此当时著名的“牢骚”,系指周作人,引出了创造社与文学研究会的争论。郭沫若后又批评周作人重译的《法国的俳谐诗》,“纯粹的直译、死译,那只好屏诸文坛之外”(《批判意门湖译本及其他》)。

对周作人不予回应,钱玄同、郑振铎诸友既为之愤愤,又为之怨怨。那时,文人之争,有时如小孩过家家,无理取闹,意气用事者多。周作人不予回应,或许是最聪明的对应之法。周作人比郭沫若大度。1922年他在筹办北京大学日本文学系时,曾邀请过刚从日本医科大学归国的郭沫若到系任教的计划,后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令二人没想到的是,有过笔墨之争的冤家对头,竟在日本的一次友人聚会时不期而遇,互睹尊颜。周作人在7月30日日记中,有“郭沫若君同其四女来访耀辰,共谈良久而去”的记载。此后又有多次会晤。从各自的日记可证,周、郭二人的恩恩怨怨有所消弭。

回过头来,再说周作人日本之行的目的。笔者以为,“访旧”“重温旧梦”皆有之。要紧的是,人们对周作人此次访日的结果有所忽视。中日两国交恶,日本正一步一步推进灭亡中国的战略计划,以日本之强大、中国之孱弱,战争全面爆发,其结局,重游日本的周作人心中是有数的。他脱去老僧的袈裟,身披日本太阳旗的日子,已为期不远了。重访日本,然后走向深渊,这之间是有逻辑关系的。

“争自由的方法在于负责任的人说负责任的话”

——国事日蹙,胡适创办《独立评论》

1932年伊始,《中学生》杂志向鲁迅问曰:“假如先生面前站着一个中学生,处此内忧外患交迫的非常时代”,你将对他们说些什么?

鲁迅做出这样的回答:

假如先生竟以“面前站着一个中学生”之名,一定要逼我说一点,那么,我说:第一步要努力争取言论的自由。

对中学生说要“争取言论的自由”,有些难为孩子,但鲁迅说出了进步知识分子的当务之急及道义的选择。

其实,如前所述,早在两年之前,胡适就出版了《人权论集》,不仅要求言论自由,而且“要建立的是批评国民党的自由”(《人权论集·序》)。是年7月15日天津《大公报》发表社评《报纸如何可以为民众说话》,批评国民党摧残言论。7月24日,又在社评《言论自由与立言之态度》中,明确指出“锢闭思想、干涉言论”是国民党政治上最大的失策,号召民众为言论之自由奋斗。胡适称之“中国新闻报纸以天津为第一”。

10月,胡适就言论自由发表谈话,提出:取消一切新闻检查机关,报纸新闻不得限制,党部宣传部对言论,可提出纠正或辩论,而不得以其他方式干涉。

1931年年底,胡适断然拒绝李石曾邀其在行政院任职的请求,在回信中说:

我所希望者,只是一点思想言论自由,使我们能够公开的替国家想想,替人民说说话。我对于政治的兴趣,不过如此而已。我从来不想参加实际的政治。

胡适以这样的诤言,回击一些别有用心者对他的诋诬,严守政治贞操,“爱惜羽毛”是也。

上面所述,对比鲁迅要中学生“努力争取言论的自由”,要深刻有力得多。可喜的是,左翼作家和自由主义作家在反对国民党“锢闭思想、干涉言论”之战中,没有太多的分歧,甚或结成了统一战线,相较之下,自由主义作家的炮火更猛些。

民国二十一年(1932)10月15日,早在1929年被共产党开除的陈独秀在上海被捕,押在南京军政部法司候审。胡适积极参与营救,不成,便请求当局将陈独秀案由军法司移交司法审判。营救期间,他特意在北京大学讲演《陈独秀与文学革命》,充分肯定陈独秀对新文化运动的巨大贡献,甚至对他将文学革命与政治革命结合的实践,予以高度赞誉。这在当时,是振聋发聩的。还没有哪位“革命文学”史家,有这样深刻的眼光。

胡适主办的《独立评论》第二十四号上,专门发表了傅斯年的《陈独秀案》,为陈氏辩解。指出陈独秀“背后无疑没有任何帝国主义,白色的或赤色的”,要求当局“给他一个合法的公正的判决”。被鲁迅多次抨击的傅斯年,在文中还为共产党领袖李大钊的牺牲正名,说“他死在帝国主义与张作霖合作的手中,死在国民党‘清共’之前,然则他虽为共产党而死,也为国民党的事业而死”。是被害,而不是“就刑”。

胡适、傅斯年等人的积极营救和褒奖,令狱中的陈独秀深为感动,是年的12月1日,他给胡适写了一封感谢信,最后说:

先生著述之才远优于从政,“王杨卢骆当时体,不废江河万古流”。近闻有一种传言,故为先生诵之,以报故人垂念之谊。

信中借“不废江河万古流”句,赞扬了胡适的学识和人格操守,感慨自己的历尽沉浮沧桑、政治坎坷的命运,表达了对老友人生道路选择的由衷企慕。

胡适在当“王者师”的立场上,一直坚持在“山野”不参加政府的清流姿态。比如,1933年春,国民政府的汪精卫曾多次力邀胡适“出山”,参加政府工作,其言辞恳切,态度谦恭。胡适不为所动,恪守诺言,予以回绝。表现了胡适作为新文化运动以来,一直坚持做“王者师”的思想领袖,意识到对国家民族肩负的历史责任。他在4月8日致汪精卫的信函中说:

与先生一同为国家服劳出力,无论谁人都应该感觉这是最荣幸的事。但我细细想过,我终自信我在政府外边能为国家效力之处,似比参加政府为更多。我所以想保存这一点独立的地位,决不是图一点虚名,也决不是爱惜羽毛,实在是想要养成一个无偏无党之身……一个国家不应该没有这种人;这种人越多,社会的基础越健全……容许我留在政府之外,为国家做一个诤臣,为政府做一个诤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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